【奇魄香魂】(30-相见不可忘)
作者:玉香楼2009年8月4日首发于SexInS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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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此回是关键人物继续出场,改编原着情节,呼应前文包袱,没有色戏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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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相见不可忘
虚竹从蝴蝶谷出来,悠闲行了两日,在第三日天黑前赶到了临安府。
客店前聚了一圈人。虚竹挤过去一看,圈中有个肮脏乞丐在卖艺,地上一条
斑斓大蛇,蛇长丈余,粗如人臂。
旁观众人全神贯注,却不是在看蛇,而是凝视着一条小蜈蚣。
那条蜈蚣长约几寸,通体红色,灿然生光,正摆动数不清的腿,绕着大蛇游
走。
大蛇盘成一团,双目紧紧盯住小蜈蚣,似颇为忌惮,口中喷出阵阵红雾,突
然张开大口,露出獠牙,疾向小蜈蚣咬去。而那小蜈蚣似乎早有准备,竟然屈身
立起,高高一跃,弯腰一撞,登时用头把大蛇的左眼撞瞎。
虚竹看得心摇神驰,真觉是生平未见之奇,不由大叫一声:「好呀!」
那乞丐抬头向他看一眼,目光如电。
虚竹却又大出意外,见那大蛇受了重创,突然发威,身子暴长,一口把小蜈
蚣吞进了肚里,接着翻翻滚滚,十分痛楚,突然一个翻身,小蜈蚣咬破它肚子,
钻了出来,昂起半个身子,耀武扬威。
虚竹瞧着有趣之极,不禁再为小蜈蚣叫好,不料它绕着大蛇尸身游行一周
后,突然扑向旁观人圈,飞快游到虚竹脚下。
虚竹惊慌中,拇指勾住中指一弹,袭出一股热风。小蜈蚣向后跃起,竟躲过
了他这一击。
那乞丐飞身过来,伸出右手两指,钳住了小蜈蚣的头颈。这几下快如闪电,
众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乞丐从破布囊里取出一个铁管,把小蜈蚣放入用塞子塞牢,向虚竹一拱手:
「好险,这虫子剧毒,幸亏大爷躲得快,真是得罪!」
这乞丐年龄已经不小,满脸白胡碴,赤裸上身,两条臂膀上点点斑斑,全是
伤疤,口中虽是抱歉,眼中却冷冰无比。
虚竹见了,心里一寒,忙道:「不妨,不妨。」扭身进了客店。他已吃惯了
阿朱做的饭菜,再吃店内菜肴,便觉入口无味,边吃边想:「阿朱说的不错,这
『拆花指』不管用,居然连个蜈蚣也打不到。」
他填饱肚子躺上床,竟想念起蝴蝶谷来,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顺着钱塘江边行了半日,肚中饥饿便取出芝麻烧饼,
坐在江边吃了起来。
此处地势幽静,半晌无人经过,近处的树丛中传出一阵阵蛙声。
虚竹起初没在意,后来听那蛙声甚是奇怪,叫一阵停一刻,每次都是五声,
声音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非常齐整。他不禁好奇寻过去。
见一人坐在地上,秃头无须,暴眼塌鼻,嘴巴异常肥厚,唇角几乎咧到了耳
垂,脸上尽是半个铜钱大小的红疙瘩,鼻头冒着脓泡,令人望之欲呕,而他身上
穿的绿绸衣服却十分鲜亮华丽,更奇怪的是那一声声蛙叫竟是从这人的肚中传出
来的。
虚竹惊讶心道:「莫非这人在肚中养了只江蛙吗?还是我遇上了一只蛤蟆
精?」他心里惊疑,不敢再瞧,扭身便走,身后传来极难听的沙哑声:「我等了
你半日,你怎么说走就走?」
虚竹吃惊回头,见一个肥硕身形皮球似得弹了过来,适才一见此人诡异,他
心里已存了戒意,当下不假思索,双掌迎上,扑得一声,虚竹退了好几步。那人
接着又飞了过来,虚竹运足内力推出,这回又退了一大步。
那人咕噜噜滚回原处,伏在地上蜷曲双腿,仰头咕咕鸣叫,脖子和下巴都高
高鼓了起来,活生生一个癞蛤蟆趴在地上,突然跳了过来,张口「哇-!」吐出
一大团白蒙蒙雾气。
虚竹嗅到一股极烈的腥臭,立时觉得头晕,慌张后退,趔趄间小腿一疼,似
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低头一瞧,一个通红的小蜈蚣从脚边飞快逃开,不远处站
着昨日那个耍蛇乞丐。
虚竹心里惊呼:「哎呦!他们是一伙的。」须臾间四肢麻木,扑通坐倒。
那乞丐过来点了虚竹几处穴道,又折断几根柳枝,把虚竹手脚绑住,像背包
袱一样吊在肩上,叫道:「癞蛤蟆,咱们往哪里去?」绿衣人道:「先找个地方
落脚。」
乞丐背着虚竹走了几步,又叫:「我说癞蛤蟆,何苦带这累赘,干脆拷问出
秘密所在,然后宰了岂不利落?」虚竹惊慌大叫:「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你们
找错人了。」
乞丐把虚竹放下,纳闷道:「怎么开口说话了?」说完撸开虚竹裤腿,见他
伤口虽然红肿,但肌肤没有任何异常。
乞丐惊道:「怪事,怪事!果然有点意思,难怪黑寡妇要我们亲自出马。」
绿衣人和乞丐擒着虚竹继续沿江边走,见溯江而上半里处隐约有几间屋子,
于是向西北进了山坳,坳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杨家村」。
行到近处,眼前黑沉沉的一大片屋子,空中突然飘下黄豆般的雨点,随即黑
云盖地,倾盆大雨呼啸而至。
林中传来马嘶声,出来十几个乘马汉子,他们匆忙避雨,并不理会绿衣人和
乞丐,径直来到门前下马,大声叫嚷敲门,屋内半点动静也无。
一人道:「没人住的!」
另一人道:「雨下得这样大,就是间鬼屋也不管了!」
两人跳进墙去,从里打开门,众人一涌而进。
绿衣人道:「臭蜈蚣,咱们也躲躲雨再走。」乞丐应一声,拎着虚竹进得门
内。
大门里是阴森的天井,迎面一座大厅,触鼻尽是霉气。有人取出火刀火石,
点燃了桌上蜡烛。众人眼前突现光亮,都是一阵喜慰,见厅中陈设着紫檀木的桌
椅花几,竟是大户人家气派。
那群人纷纷脱去湿漉漉的外衣,里面穿的一色是白衣劲装,胸腹处都印着一
个燃烧的火苗。
一名汉子道:「到处干干净净,这屋里有人住的。」
另一人大声嚷道:「喂,喂,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么?」
大厅又高又大,隐隐竟有回声。待回声一止,四下除了大雨之声,竟无其他
声息。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有些古怪。
一位老者坐在椅上,吩咐道:「你们到后面瞧瞧去!」
两名汉子拔出兵刃在手,向后走去,微微弓腰,神情颇为戒惧。厅内人只听
得踢门声、喝问声不断传来,越去越远,好似屋子极大。
虚竹被乞丐放在墙角,突听那两人怪声大叫。那老者一跃而起,正要抢去后
面接应,那两人已奔入厅来,手中火把熄灭,叫道:「坛主,坛主,死人,死人
真多!」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老者沉脸叱道:「大惊小怪,没见过死人么?」
一名汉子道:「不是可怕,是……是希奇古怪,一间屋子里……都是死人灵
堂,也不知共有多少。」
另一汉子接道:「最奇怪的是,灵堂前都点了蜡烛,但我们先前进去时,蜡
烛明明没点着。」
那老者惊讶道:「你们没记错?」两名汉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摇了摇
头。
雨声之中,东边屋子里忽然传来几下女子啼哭,声音甚是凄切。虚竹吓得张
口缩舌,脸色大变。
过了片刻,西边屋中又传出女子悲泣之声。白衣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毛骨
悚然。
那叫作臭蜈蚣的乞丐听得好不耐烦,大声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够胆出
来相见,否则爷爷把你这鬼屋一把火烧了。」这番话中气充沛,远远送了出去。
白衣众人见他显出深厚内力,都是悚然一惊,飘忽的哭泣声也随之而止,再
无丝毫动静。
那白衣老者瞧瞧臭蜈蚣,肃然拱手:「阁下竟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
语气稍停,狐疑瞧瞧绑在地上的虚竹,接着问道:「请问阁下,在道上可曾见到
一个姓段的后生?」虚竹听了心里一凛。
臭蜈蚣神色傲然,冷冷道:「见过怎样?没见过又怎样?」
那老者一怔,忽地立起,指着虚竹问道:「此人是谁?」其他白衣人纷纷站
起。
癞蛤蟆开口道:「臭蜈蚣,大事要紧,少生事端。」然后向那老者道:「这
小子是个太监,会是你们要找的人么?你们若不相信,尽管来摸摸他裤裆。」
那老者知道眼前二人功力深厚,自己这些人多半不敌,听了如此一说,想来
不假,因此慢慢坐回椅上。
虚竹听了癞蛤蟆的话,心惊肉跳,心道:「知道我扮过太监的,除了皇上就
只有孟老贼,那这两个什么蛤蟆蜈蚣,一定是孟老贼派来的!」念头接着急转:
「那老头打听姓段的后生,多半是问自己,自己落到孟老贼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落到那些人手里总不会比这更坏吧!」
他心里想定,开口大叫:「喂!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御封的殿前指挥使,
也是什么大夫,身上奉有皇上的亲笔手谕和金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老者带领白衣众人站了起来。
虚竹见了更是大叫:「孟老贼阴谋造反,他……他陷害忠良,杀人灭口!我
如不死,定叫皇上将他满门抄斩,男的杀了,女的卖到妓院里……」
咣当,咣当,白衣人纷纷抽出兵器围了过来。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白衣人摔倒,接着又有几人倒地。虚竹嗅到一股腥臭之
气,扭头见那癞蛤蟆一动未动,不知他如何使得毒?
那老者脸色发黑,叫道:「不好,有毒!」
虚竹心里叹道:「当然不好,你此时才知道,管个屁用!」
癞蛤蟆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找这小贼何事?难不成也是为了……」说着声
音低了下去,只见他嘴唇上下在动。
虚竹听阿朱说过,江湖中有种传音入密的功夫,但他内力深厚,离癞蛤蟆又
近,因此隐约听到了一句天什么地什么的话。
那老者面色大变,似乎十分惊骇。臭蜈蚣见状大笑:「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
人了,但你可知我们是谁?」
老者似有所悟,神色忽然十分凝重,用尽力气盘腿坐起,双手十指张开,举
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
其他白衣人也挣扎爬起,各人盘膝而坐,跟着老者一起念道:「焚我残躯,
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厅中声音归于寂静之后,白衣人手臂纷纷坠下,有的倒地,有的垂头,嘴角
都流出黑血。
此刻屋内烛光跳动,地上坐着十几具可怖尸体,虚竹顿觉头皮发麻,忍不住
叫道:「他们怎么说死就死了?」
癞蛤蟆和臭蜈蚣谁也没吭声,却又传来缥缈的女哭声,虚竹骇然大叫:
「鬼,有鬼!」
臭蜈蚣怒道:「屋里到底什么人,他娘的好生心烦,我去把她揪出来。」说
着向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儿,癞蛤蟆有些坐不住了,大叫一声:「臭蜈蚣,你死到哪里去
了?」回声袅袅归于死寂。
癞蛤蟆立起身,全神戒备,向后寻去。虚竹惊叫:「喂,喂,你到哪里去?
你……你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癞蛤蟆一出去,就此无声无息,既不闻叱骂打斗之声,连脚步声也听不到
了。大厅突然一暗,烛火竟然灭了。
虚竹满手都是冷汗,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突然涌来一阵冷风。他大叫一
声,觉眼前已多一鬼,虽然暗中瞧不见,可是清清楚楚觉得那鬼便在那里。
那鬼幽幽问道:「孟太师真的要谋反吗?」
虚竹一听是个女鬼,一时拿不定主意,颤声道:「他勾结南唐反贼,想要谋
朝篡位,我得知了真相,此次进京就是要据实禀告皇上。」
说着心中怦怦乱跳,可不知这番话说对了还是错了。
过了一会儿,觉微微风响,那女鬼已飘然离去。
这时门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冷风一阵阵刮来。虚竹身上衣衫未干,忍不住发
抖。远处忽然出现一团亮光。
「鬼火,鬼火!」虚竹心里惊叫着,见这团鬼火越移越近,忙闭住双目,只
听得脚步之声细碎,走到自己面前停住。
虚竹吓得气不敢透,全身直抖,却听一个少女笑道:「你为什么闭着眼
睛?」声音娇柔动听,口气吹上脸来,淡淡幽香,微有暖气。
虚竹心里一喜:「身体有暖气,自然不是鬼了。」左眼微睁一线,依稀见到
一张雪白的女子脸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嘻嘻望着自己。当即睁大双目,急
切问道:「你是不是鬼?」
那少女笑道:「我自然是鬼,是吊死鬼。」
虚竹心中打了个突,忽然发现这少女的眼底亮晶晶闪着蓝光,额前几抹头发
也是异样的弯曲如浪,他心头大震,惊叫起来:「你真的是鬼!」
那少女伸出舌头,扮个鬼脸。但这鬼脸只见其可爱,殊无半点可怖之意。随
即放下手中灯笼,为虚竹松了绑,又伸指为他解了穴。
虚竹提起手臂,挥了两下,嗅着少女身上淡淡幽香,心下安定下来,笑道:
「原来吊死鬼是这样的好人。」
少女笑道:「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才不是什么吊死鬼。」
虚竹这时见这少女可爱可亲,两颊酒窝又小又深,已然知道她不是鬼了,故
作惊讶,叫道:「不是?啊,我知道了,你是个狐狸精。」
少女脸下一红,道:「我也不是狐狸精,我叫杨双,一双的双,她们都叫我
双儿。」说着提起灯笼,转身说道:「请这边来。」
虚竹瞧着这个双儿的背影,心里又打个突,见她颈后松松挽着白绳,一头蓬
松浓发像一条瀑浪翻涌而下。他小心问道:「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双儿低声道:「那两个人跑掉了,待会你用过点心,三少奶奶自会来见
你。」
虚竹不知她说哪个三少奶奶,忽想到屋中有个诡异灵堂,心中一寒,不敢再
问,跟着来到后堂一间小小花厅,双儿送上热茶和点心。
虚竹心中打鼓,不敢再说话,忐忑不安埋头吃喝,忽听得步声轻缓,壁后走
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
这少妇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不施脂粉,脸色苍白,双眼发红,显是刚刚哭
过,行礼道:「未亡人见过公子。」
虚竹立起慌道:「不敢当。」
那少妇道:「公子请坐。」
虚竹应道:「是,是!」侧身在椅上坐下,偷见这少妇在灯下赫然有影,虽
然阴森,却多半不是鬼魅。
少妇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那奸贼孟珍当真要害皇上?」
虚竹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她所说的孟珍就是孟太师,听她把孟太师叫
作「奸贼」,登时放下心来,将自己在孟家和宫中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少妇不发一言,默默倾听,听到孟太师如何以妄言兵武之罪逼迫皇上杀了边
关杨家将,轻轻吁了口气,慢慢起身退去,似乎十分难过,双儿也低头随着退
去。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衣衫簌簌之声,门后、窗边、屏风畔多了好多双眼睛,
在偷偷向屋内窥看,黑暗之中,难以分辨是人是鬼,只看得虚竹心中发毛。
忽听得一个苍老女声在窗外说道:「大人,求你伸张正义,为我们杨家报此
血海深仇,呜呜-!」
长窗开处,数十名白衣女子罗拜于地,还有两三个女子怀中抱着婴孩。
虚竹吃了一惊,见她们在地下咚咚磕头,他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也磕下头
去,长窗忽地关上,但听众女子呜呜哭泣之声大作,其间混杂着婴儿啼哭。
虚竹毛骨悚然,如梦如幻,疑惑惊惧:「她们到底是人是鬼?」
过了一会,哭泣之声渐渐远去。那少妇带着双儿从内堂出来,说道:「大
人,请勿惊疑。
我们都是杨家一门的遗属,人人泣血痛心,日夜俟机复仇,可惜都是老弱妇
孺,哪敌得过千军万马?只盼有人为我们报仇雪冤。」
虚竹心底明白过来,惊呆半晌,说道:「夫人放心,我与那老贼势同水火,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少妇行个礼,道:「若血冤得雪,大恩大德,实难报答,我们想送大人一件
礼物,务请勿却是幸。」说完不待虚竹客气,便指着双儿道:「这小丫头,跟随
我家多年,做事也还妥当,请大人带去,此后服侍大人。」
虚竹又惊又喜,没想到她说送自己一件礼物,竟是一个人。
少妇接着说道:「双儿,过来拜过大人,以后你就是大人的人了。」
双儿抬起头来,眼圈儿忽地红了,跪下道:「三少奶奶,我……我……」说
了两个「我」
字,轻轻啜泣不已。
三少奶奶抚着双儿头发,温言道:「你好好服侍大人,不要给大人闯祸,他
定会待你好的。」
双儿应道:「是。」站起来向虚竹盈盈跪下。
虚竹忙将她扶起,一扶之下,心里一荡,暗道:「这个『礼物』好美,即便
是个女鬼,被她迷死了也不在乎。」
三少奶奶起身道:「大人一路珍重,未亡人恕不远送了。」说完向虚竹礼
辞。
双儿跟她出去拿了一个包袱回来。
这时窗纸透光,天已渐渐亮了。虚竹说道:「咱们走罢!」
双儿道:「是!」低下了头,神色凄然,不住向后堂望去,显是颇为恋恋不
舍。
出了院门,双儿牵出两匹马。虚竹此时看得清楚,双儿脸蛋雪白,身形十分
窈窕,神色却颇显稚气,脑后披着一头非常浓密的罕见头发,弯弯曲曲,蓬蓬松
松,在红彤彤的朝辉下闪着熠熠光泽。
其时大雨已止,山间溪水湍急,钱塘江水暴涨,到处都是水声。虚竹走出一
程,回首向那大屋望去,但见水气弥漫,白蒙蒙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虚竹不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昨晚的事,真像是做梦一般。」接着问
双儿道:「你们如何躲到了这里?」
双儿道:「老太爷、三少爷他们遇害时,来了好多军队,男子都给捉去杀
了,女的要充军到宁古塔去,说什么给披甲人为奴,幸得在路上遇到救星,把我
们这些女子和幼儿救出,安顿在了这里。」
虚竹又问:「你们都是女子,昨晚怎对付那两个怪人的?」
双儿道:「这宅子里暗藏奇门八卦阵,虽然困住了他们,但他们武功好生厉
害,三少奶奶引他们出了生门,他们知难而退了。」
二人说着走出了杨家村,上马行出几十里到了许家集。
虚竹进店叫了两碗面,取出一块碎银子,吩咐店倌喂马,见双儿一直规规矩
矩站在一旁,笑道:「坐下来一起吃罢。」
双儿慌道:「不成,我怎能跟大人同桌吃饭?」
虚竹惊奇叫道:「怎么不行?我说行,那就行。」
双儿只得拉张长凳,斜斜的坐在桌子一角。
虚竹扭头向双儿脸上打量,见她肌色如玉,细鼻凸挺,眉目有些不同寻常,
眼窝微凹,睫毛根根可数,眼珠如宝石似得闪烁灵动,但晶亮的眼底竟隐隐泛出
些碧色。
虚竹想起了叶丽丝,心道:「这个双儿与那个大狐狸精有些相似,我说她是
个小狐狸精也原本不错。」
双儿见虚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慌张低下头去。
虚竹却又发现双儿的头发也十分异样,不仅是异样的浓密弯曲,其颜色也不
是寻常的黑色,而是青涩的紫葡萄色,便如她眼底的颜色。这才知道双儿的脸为
何显得那么白那么嫩,她原本面白如玉,又被这紫色头发衬得更添了几分白腻。
二人吃完面,继续向西而行。缓缓驰出半日,听得前方马蹄声响,迎面来了
三名彪形大汉。
这三名大汉远远盯着虚竹打量,到了近前,停马挡住路。
一人叫道:「多半是他。」说着纵马冲过来。
虚竹吃了一惊,慌忙勒住马,正要运力推掌,双儿已纵马抢在他身前。
那大汉身向前探,一手抓住了双儿手腕,另一只手向双儿肩上伸去。虚竹大
惊,却见双儿不慌不忙抖肩相迎。
那大汉一声大叫,忙不迭松开双儿肩膀。双儿一抖手腕,那大汉飞身而起,
向后纵了出去,波的一声响,脑袋冲向泥沼,直陷于胸,双足乱舞。
另外两名大汉见状各从腰间拔出钢刀,恶狠狠扑将上来。
双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鞭,鞭梢向外甩出,卷住一名大汉
手中钢刀夺了过来。双儿左手将刀接住,右手又将鞭子甩了出去,一卷之下,将
第二名大汉手中钢刀也夺了过来,随即跃起身,左足站在马鞍上,右足连踢,将
两名大汉踢倒在地。
虚竹喜欢之极,从马上跳下来,拍手大叫:「好双儿,原来你功夫这样了
得。」
双儿向他莞尔一笑,手腕一抖,鞭子像金蛇一般缠绕回腰间。
虚竹瞧着眼前的笑靥如花,忽地呆住,脑中一幕情景猛地涌现出来。那是四
年前的满昌府,一个小女孩手舞金鞭,将他从契丹的长刀和马蹄下救了出来。
「你……你是……」虚竹指着双儿,张口结舌。
双儿羞涩一笑:「不是我功夫好,是这三个恶人不中用。」
虚竹犹自瞠目结舌,叫道:「你……你今年多大了?」
双儿答道:「转过年就十四了。」
虚竹接着急问:「你从小一直跟着杨家将么?」
双儿惊讶点点头,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
虚竹一时只知傻笑,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当年的糗事,见双儿丝毫没记得自
己,他也就绝口不提了,心里有些纳闷:「瞧她现下的体形个头儿,实瞧不出她
年纪才这么小,这么快就长大了,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只是还没学会勾引人。」
双儿被虚竹盯得无处可逃,指着地上大汉,问道:「公子,你认得他们
吗?」
虚竹这才醒悟过来,走过去在一名大汉身上踢了一脚,问道:「你们干甚么
的?」那大汉昏晕不醒,身子一翻,怀中露出一块牌来。
双儿拿起牌子念道:「一品堂」。
虚竹听了动容,心里清楚,孟老贼终于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正派出人马搜
寻追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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