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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33):惊魂之鼓

**小说 2021-01-09 02:28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附体记】(33):惊魂之鼓              三十三:惊魂之鼓

【附体记】(33):惊魂之鼓

             三十三:惊魂之鼓

  穿过林子,望见林外点点闪闪无数火光,人影错乱,声息糟杂,看样子,我
们穿林而至,恰好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游目四顾,寻觅白面妇人与秃鹰两人身影,前方一株树干上突探出一臂,
举空扬了扬,我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是秃鹰藏身于树后,白面妇人亦伏
在他身旁不远。

  我弓低身子向两人移近,只听秃鹰正念念有词:“……樵夫、郎中、媒婆、
尼姑、书生、军士、村妇、乞儿、戏子、衙差、娼妓、奸夫……哎呀!我受不了
啦,从哪冒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啊,我……心口好痛,你帮我揉一揉!”

  “去!仔细再瞧瞧!有无熟识面孔,你知道来历的?”

  “嗯……不会是魔教吧?只有魔教才这么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还声称甚么
世人皆为兄弟姊妹,哈哈,兄弟姊妹,同吃同睡,大被同眠,不亦乐乎?”

  “放屁!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你想,魔教最近与全真道士掐架,忙得屁股
尿流,怎会有闲功夫与死鬼为难?”

  “唔,又要我想……我的头好痛!”

  听两人一递一句,推测来敌,我也忍不住运足目力,向林外望去。

  只见外头一块空地,平坦开阔,看情形似乎是将军庙在山腰辟出的一块习武
练场,此际正汇集着执火夜袭的来敌,黑压压一片,恐有数百人之多,举臂摇身,
纷纷呐喊。

  而山势延伸,前往山顶将军庙的去路,虽不甚高,却颇陡峭,隔着几步,险
要处均有一少年,白衣为孝,执枪默立。在山路与习武场接壤之处,却有三名身
着白色孝衣的少年,居高临下,呈扇状散开,以长柄银枪,堵住来敌。

  白衣少年每人皆以一敌众,不管上攻者有多少,全被死死拦于坡路下方,不
得寸进。

  夜袭者果如秃鹰所言,当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观其身形,大多皆不通
武艺,有的三五成围,击磬念诵,行降魔法事,有的大声喊叫,打气助威。其中
更有些短衣人众,舞举手中器具,动作僵硬,神情慌措,像刚搁下手中活计,匆
匆赶来的。有指手戳脚,如里巷骂街,大展生平本色的,也有怀抱婴孩,不知凶
险,凑众旁观的,不一而足,因着人多,声气倒颇雄壮。

  难怪秃鹰见了头痛!这样一帮人,要弄清他们路数,还真教人为难呀。

  只听斥喝声不断,再朝双方交战处看去,却更让人惊讶。近前围攻白衣少年
的,竟个个都是高手!内有一武将装扮者,尤为出众,一手执锏,另一掌却托着
一座小庙状的物事,在白衣少年枪阵中,绕飞穿行,忽左忽右,来去如电,三名
白衣少年的攻势,他一人倒接了大半。

  缠斗之中,突听那武将断声一喝,身形从枪网中拔地高起,身腾半空,嗔目
举锏,直如天神威临。几名白衣少年齐声一呼,三杆长枪如银龙昂首,分从三处
追袭武将的身子。乍瞧之下,倒像武将拔升的身子将三杆长枪吸起一般。

  武将把锏一抡,交击声中,银枪似不胜其重,四下散开,却乘机将其他迫近
的夜袭者逼退。枪身闪跃,活如灵臂,转瞬又在落下的武将身周织成一张密如白
光似的枪网。

  几名白衣少年,虽在斜坡上窜高扑低,但换步稳实,身姿矫健。凝定之时,
但见那腰际大动,漫天枪势,波及甚广。

  其中一名白衣少年似不耐久攻,忽地一收枪身,退出阵外。这时方能看清他
双眉微拧,是个面带英气的十八九岁的清俊少年。歇得一会,他眼盯战势,提起
长枪,一步一行,那银枪颤巍巍地前递,枪尖一划一划,抖着小圈,少年渐渐弓
步逼前,便如咬准了目标,伺机伏击的毒蛇一般。

  说也奇怪,他慢慢踏入战圈,竟丝毫不受其他围功的夜袭者干拢。原来,几
名白衣少年颇有默契,暗暗替他扫清了身周障碍。一时那武将掠动的灰影凸显了
出来,那蹑步潜行的白衣少年猛地一声暴喝,电闪雷击般,长枪疾刺,扎中人群
中武将的灰影,提气一撩,将武将的身躯高高抛飞。天际之间,陡然一道银光飞
至,穿过武将身子,钉立于地面,却是一柄尾颤不止的银枪。

  夜袭者群呼声中,武将捂身仰跌,眨眼山头上数名白衣少年飞临,如见血欲
狂的群狼一般,居高临下,乱枪扑击。

  突听“呵”的一声,白衣少年群围之中,一截托庙之臂高举,白衣少年似被
什么无形之力逼退,纷纷四散,一击不利,各归其位。武将颤巍巍地扛锏立起,
先前三名白衣少年身形闪移,将他重又裹入阵中。

  武将哈哈大笑,不顾身受重创,“呵”的一声大唱,手掌高举,下方轰应无
数,随见武将掌中小庙,升烟徐徐。伴着众人又是“呵”声一喊,烟气转浓,吐
出白条数道,飘若丝缕。武将弓背打转,那托庙之掌以撩天之势旋举,接着又是
“呵”的一声,三名白衣少年如受迫压,阵形随之扩大。

  山头默观的一名白衣少年忍不住高叫道:“请神真言!元气之匣!各位师弟,
小心了!”

  三名白衣少年闻言,阵形一变,人影缤纷,团转不定。

  “呵!”

  所有夜袭者齐声响应,声撼山谷。

  此际漫天雨丝,如气如雾,无声无息,被熊熊火光一照,却纷纷透出形来,
如天垂剑帘,气势惊人,映衬得下方呐喊对战,更是气壮山河。

  三名白衣少年穿梭愈快,枪身过处,激起赫赫雷声,转瞬构成一道环状的白
光圈网,白圈之内,武将锏挥臂转,烟气左突右袭,一近白光圈网,便像狠狠地
“咬”下了一大口。白衣少年枪丢身退,背接山头飞落长枪,扑身又进,极是骁
勇。

  双方对战阵外,却有一亭然小轿,远远停立于人群身后的一处高丘之上,轿
前两名低鬟小婢,手执红拂,默声观战。这时,其中一名小婢,迈步前行,红拂
一扫,语发清声:“降妖伏魔,便在此时!”酣战之中,清音远远递出,显见功
力也颇不俗。

  “降妖!”

  “伏魔!”

  夜袭者纷纷呐喊。

  喊声未歇,突听“咚”的一声巨响,我耳鼓发闷,神志摇动,身子不禁晃了
一晃。

  “咚!咚!”

  又是两击鼓声!我心随鼓跃,眼前黑晕,心神迷糊,刹那间竟不知飘身何处。

  依稀只见身前呆立着一个少年,这少年突兀乍现,全不知他于何时、又从何
处来此,待看清他衣饰身形,天啊!这不是贾大公子么?莫非我撞见鬼了?我惊
骇莫名,心间烦闷欲吐,只觉眼前情景与情理不合,极为不可思议,偏又找不出
错在何处。

  错觉!错觉!我一惊之后,拼命揉搓双眼,睁目一瞧,那幻影果然不见。

  “好一个阴山大鼓!”秃鹰喃喃道。

  “是惊魂鼓!”白面妇人抢白道。

  “阴山大鼓即是惊魂鼓,雀使不可不知!”秃鹰毫不客气地辩驳道:“此鼓
惟在子时,才有惊魂之威。”

  “惊魂之威?”白面妇人冷哼了一声,道:“用心倒也歹毒,不过,若欲以
此鼓破天罗幡法阵,恐怕还差上少许。传闻这惊魂鼓与天门道长的斩邪剑、白玉
瞻的如意珠、张天师的招魂幡合称南派道门四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秃鹰不答,往旁挪了挪,忽然“嘿”的一声笑。

  白面妇人怒道:“你笑什么?”

  秃鹰道:“没甚么,你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脖子里头啦!”

  白面妇人道:“混账!那是雨滴!”

  秃鹰举头讶望:“咦,又下了吗?”

  白面妇人道:“雨就压根没停过!你究竟打什么岔?鬼头鬼脑的,休想满得
过我!”

  “是!是!”秃鹰道:“雀使明察,这惊魂鼓嘛,倒是不可小视的。想当年,
我随教尊路经涂山,适逢阴山老人以惊魂鼓遥击北岷山群鬼,那才叫惊天地泣鬼
神呐,我这对眼珠,便是那时受的伤,所幸教尊在侧,亲施援手,倒也因祸得福,
得以贯通心目奇脉,否则,身带残疾,还混什么混?哪能像今日这般英雄盖世,
威武不屈?事后教尊言道,此鼓不凡,一则在于其善借天地之势,以助震摄之威,
涂山山势险峻,望天只见一线,峡谷地形如桶,正是得其所哉;二则操鼓之人,
须修为深厚,全神贯注,以自身精魂入鼓,才能传鼓入幽,感应心魂。而将军庙
这里,山矮留豁,先有破声之危,此外,那操鼓之人呢,相貌矮小委琐,品格下
流,自身修为定力尚且不够,欲以此鼓伤人,可称之为蚁力撼树,可笑,可笑!”

  白面妇人寒声道:“秃子,我知道有‘心目神通’,在我跟前卖什么关子?

  莫非你已找出那击鼓之人藏身何处了?“

  秃鹰点头道:“不错,更有趣的是击鼓者是个熟人,你也认识。”

  白面妇人问道:“谁?”

  秃鹰道:“乌鸦!”

  白面妇人道:“胡说八道!乌鸦怎么会……”

  秃鹰抢白道:“我说的是乌鸦那孪生之弟,另一只乌鸦!”

  白面妇人道:“难怪你罗嗦半天,损人惟恐不够,真是遇见冤家了!只不过,
我记得乌鸦之弟于东华派秘修傀儡之术,已有数年,怎会来此?”

  秃鹰道:“嘿嘿,正是东华派!雀使大人,你定然知晓东华派于世俗中传法
靠的是什么势力了?”

  白面妇人道:“城隍庙?”

  秃鹰道:“不错,这群乱七八糟的人该是城隍庙徒众了,东华派则是背后策
动者,你再瞧那顶青布小轿!”

  白面妇人喃喃道:“帝君夫人?云英姐姐?怎么会……?”

  “咚!咚!”

  他们说话间,那鼓声依旧催魂似的,不紧不慢,一声声传来。

  我浑身打着颤,那鼓击声让我心神不安,心内郁积着的狂躁愈来愈盛,渐渐
心沸如狂,只想嘶声大叫,却似给人捂住了嘴一般,发不出半点声气。

  虽然白面妇人与秃鹰的说话声、一举一动,都异常清晰地落入我的感知之内,
然而却总像忽远忽近,轻而飘摇。

  渐渐的,远处的鼓点与喧闹、近前的悄语与低斥,黑压压的夜空与林外的火
光,忽然都变得虚而不真,人生是何其孤独!没人在意我,无人知道我,只有雨
点落穿我的身躯,愈来愈薄的空凉……

  “咚!咚!”

  我心神又是一震,夜空的幽暗中,仿佛有双眼睛窥视着我,青阳山……镜湖
水……师尊的大鼻头……师姐含而不露的笑意……三师嫂迷乱的眼神……往事历
历,如开闸的洪水,倾泻如流,随后全真道士、左小琼、王寂府、宗阳宫、棋娘、
赵燕非、连护法、小菁、白面妇人……一幕幕景象如狂流乱卷,刹止不住,我如
身处噩梦之中,浑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念。

  读灵术!

  直至那突如其来的摄食饱餐而去,我才突然惊醒,不禁冷汗淋头。

  读灵术是道家修为中层次既高又很冷僻的术法,多为配享祭祀的已晋半仙之
体的修道者对自己信徒施为,以响应灵验,播宣道法。若非受者心防大开,藩篱
尽撤,施术者原极难得逞。不料,在惊魂鼓干拢之下,我竟被那人乘虚而入!

  我全部的身世、我内心所有的隐秘,包括附体重生、与三师嫂的乱伦、对棋
娘的暗慕……全被那人窃取无遗!

  那人修为既高,竟行此龌龊之事,道行不仁,于此为甚!直比小贼不如!

  恐惧、屈辱、最后是愤怒,浑如全身被扒光的我几欲发狂,比女子洁身受辱
还要难受。

  “……七七四十九,好了,那鼓声该停了,小乌鸦去了半条命,雀使!要不
要我潜踪过去,趁机料理了他?”秃鹰摩拳擦掌,兴奋地请战。

  “不许公报私仇!你守在这里,我去问问云英姐姐,究竟怎么回事?局面已
糟成这样,将军庙小鬼料来不会再阻拦你们穿行了,一会儿,乌鸦带人过来,你
约束一下众人,与他们一道穿过将军庙,于东府西墙下等我!”

  俩人说着话,浑没注意他们身后的我不仅失魂落魄,“去了半条命”,还浑
身发颤,愤极如狂。鼓声一停,我彻底缓过神来,发觉小白鼠在身上乱窜,所过
之处,激起真气团团护身,心想:啊,原来我未魂飞体外,你也有些许功劳,可
终究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有什么用呢?

  我又伤心又愤怒,当下驱动真气暖身,又封闭了灵府之穴,心下恨恨然:
“他娘个贼!什么惊魂鼓,这般邪门!那读灵者于鼓声中乘虚而入,定与击鼓之
人脱不了干系!”

  强压下心中愤怒,我游目四顾,一边留意周遭情势,一边暗自揣测:“那读
灵者无迹无踪,万难寻找,却不知那小乌鸦会藏身何处呢?”方才那鼓声甚是玄
妙,仿佛是从四面同时传至,其声又巨,更让人辨不出方位。

  身前白面妇人吩咐秃鹰完毕,又道了声:“我去了!”从我们藏身处离开,
远远地绕到了林中另一侧。我心中奇怪,按那顶小轿停放的位置,也在城隍庙徒
众身后,应离此较近,她却跑到那边去干嘛?

  只见白面妇人突然从林间一处现身掠出,高声笑道:“哟,这里好生热闹呀!”

  此时我知道她是故意虚张声势了。城隍庙人众武艺低微,又侧朝她,原本一
时未发现。她这一笑,登时有几人转身扑去:“干什么的?”

  “瞧热闹的!”白面妇人笑道,不退反进,迎着人群,长绸轻舞,当者无不
仰跌。

  “妖女!妖女!”众人纷纷嚷叫退后,无形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白面妇人涂面施彩,白处惨白,艳处浓艳,于此深夜陡然出现,也确实够吓
人的,城隍庙徒众又比常人更信鬼神,惟恐避之不及。

  白面妇人轻易穿过人众,掠至轿前,高声叫道:“云英姐姐,是你么?”

  轿中静默无声,白面妇人又叫道:“云英姐姐!”

  轿前一名青衣小婢斥道:“何方妖女,鬼叫什么?”一抖手中红拂,居高跃
下,拂须丝丝如针,当头罩击。

  白面妇人不甚在意,随手挥出一片彩绸,口中又叫了几声,不见应答,身上
却着了青衣小婢一拂,踉跄半步,似乎恼了,斥道:“倒是小瞧你了,接我解手
刀!”挥臂迎击,刃光闪处,拂须簌簌而落,便如鬼匠剃头般,转眼青衣小婢手
中只剩一根秃杆。

  青衣小婢叱喝一声,挥杆作鞭,呼呼有声,威力不减拂尘。白面妇人应接不
耐,身姿忽然变幻不定,蓦地右掌前突,喝道:“去罢!”

  只听一声惨嘶,青衣小婢身子远远飞出,仰跌在地,挣扎难起。山头众白衣
少年此时注意力转了过来,几人齐叫:“师娘!打得好呀!”

  我诧异地望向秃鹰,秃鹰冷声道:“有甚么奇怪的,那娘们正是他们师娘么!”

  白面妇人不在,他便立即改了称呼。

  憋了许久,此时我忍不住道:“秃鹰前辈,刚才那阵鼓声煞是惊人,耳鼓都
险些被它震破了,令人好生不甘,此时潜将过去,吓一吓那击鼓之人,倒也有趣。”

  此言似乎颇合秃鹰心意,他低声道:“先瞧一阵子再说。”

  我只得再朝白面妇人看去,却见她并未理会众白衣少年,挥出白绸一道,向
青布小轿飘去,道:“云英姐姐,你再不现身,休怪我无礼了!”

  轿旁另一紫衣小婢喝道:“竟敢冲撞娘娘,你寻死!”拂尘一撩,将白绸拨
回,身子随即飞出,足尖在绸带上一点,凌空扑击。

  “住手!”突听轿中一道清音,严厉而不失温婉,随即声音放得更缓,竟似
懒洋洋的,道:“是纪红书么?适才我打了一会盹,不知妹妹你却来了。”

  原来那白面妇人叫纪红书!名字倒新奇,只听她咯咯笑道:“果然是云英姐
姐!姐姐在惊魂之声中犹能神游,莫非寒玉神功,已练成了?”

  神游?战事正酣,作什么神游?环顾当场,或许也只有她有足够的道力修为,
莫非读灵者是她?我心上一紧,随即屏却了这一念头。在道门中,东华派向来以
源流正宗、门第清华为傲,除信徒外,教中执事者,多出身高门大族,居上位者,
更非帝王之胄莫属。教中日用香资,皆由豪门巨富请捐,奉行“天之道,损有余
而补不足”,寒门布衣徒众,不仅拒收供献,且时有接济,故此世人常有东华派
“劫富济贫”之说。因出身非同寻常,东华一派,最忌偷盗屑小之举,每每行事,
总是张皇其帜。帝君夫人更是持身尊贵,像读灵术这种小派旁门的惑众之法,她
万万不会施用的,更何况以之对我这微小之辈?

  我一边寻思,一边留意她们说话,只听帝君夫人道:“寒玉神功么……我不
过略窥皮毛而已,好妹妹,你怎会来此?”

  随着清音传出,朝向这边的轿窗布帘撩动,帝君夫人要露面了!我心中一阵
急跳,心道:传闻这一代的东华帝君夫人风华绝代,不知是甚么模样?“

  果然,布帘揭开了半边,帝君夫人微露其面,却不似我想象中的艳色惊人,
倒略带憔悴之色,面容凄清幽淡,只那眼眸极亮,却是夜色也不能遮其波光之美。

  我微觉失望,闭目片刻,却是奇怪,那帝君夫人容色深留脑中,挥之不去,
细思之下,顿觉那模样独具其媚,那惑力似幽深的暗火,烧撩人心。

  “喂,口水流下来啦,麻烦检点一下!”秃鹰搡了搡我肩侧。

  不好!莫非我失态了?我忙吸了一口气,哪有口水呀?侧首一望,见秃鹰脸
上飘过一丝惯有的阴冷笑意,心知被他作弄了。

  只听那边纪红书道:“……我恰巧路过,姐姐为何在此大动干戈?”

  帝君夫人却避而不答,微笑道:“一别数年,妹妹这阵子在忙些什么?”

  纪红书道:“不过是些俗事,难道我还能像姐姐那般逍遥自在,居山潜修么
——姐姐,你还没答我话呢!”

  帝君夫人不紧不慢道:“瞧你着急的,与你并不相干,你也吃过那魔头的亏,
岂不知那魔头发疯时害了多少世人?我夫君昔日也遭他暗算,以至道心有损,难
修正果,郁郁而终,今日此来,既为世人除害,也为夫君报仇!”

  纪红书道:“帝君何时仙去的?我竟不知!”

  帝君夫人叹道:“历代帝君,盛年早逝、寿年不永者,便只夫君一人,又不
是什么荣光之事,本派自然没有大肆宣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偶尔也朝山坡对战处望去一眼,纪红书道:“东华三贤
为何没来?只城隍庙这帮人,恐怕过不了将军庙小鬼这一关呢。”

  帝君夫人道:“是吗?只要妹妹不来捣乱,我倒自有安排。”

  纪红书笑道:“捣不捣乱,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哪可十分拿不准!”

  帝君夫人也笑道:“莫非妹妹对那魔头尚有余情?”

  纪红书摇头道:“不相干!只是若瞧得手痒,不免要活动活动筋骨。”

  帝君夫人怫然道:“妹妹若是不讲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领教你几招凤凰
8888了。”

  纪红书却噙笑道:“不急,不急,先瞧够热闹再说。”

  “妹妹果然有趣,好罢,既然有暇,我让你先见过一人,”帝君夫人语气也
见缓,拍了拍掌,叫道:“雷儿!”

  “娘!”轿后一丛矮树里踩风火轮似的窜上一名垂髫童子。

  帝君夫人温言道:“先见过你红书姨。”

  垂髫童子合掌一拜,道:“红书姨!”两只大眼睛,盯着纪红书深望。

  “哎哟!”纪红书咯咯笑:“哪里的小道士,竟长这么大了,小雷,还记得
我吗?”

  帝君夫人笑道:“他离家北上习剑那年,才不过四岁,要让他记得你,也太
为难他了。”

  纪红书道:“我也听说是送出去了,只是一向不明白,东华派道法武艺高深
广博,还不够他学的?倒累他离家受苦,你们也真够狠心!——却是师从哪位高
人?”

  “一会你瞧着便明白了。”帝君夫人转头又向童子道:“雷儿!你也看半天
了,将军庙弟子的枪法如何?”

  垂髫童子童音朗朗道:“孩儿曾见过明教张右使运枪,游龙在侧,气贯枪体,
枪中真劲与体内经脉呼吸合一,长枪舞动,生生不息,山川水脉,元气入体,是
修道者之枪;而将军庙的枪术,多用阵法,以气御外,搅动八方惊雷,似乎更适
群战,是入世者之枪。”

  帝君夫人道:“哦?你能见到这些,很不错了。哼,将军庙枪法全由军战演
化而来,最重阵势。双人成阵,是为‘两仪’,三人合力,则变‘三才’,而后
有‘四象’‘六合’‘北斗七星’‘八卦’之化,‘八卦’又可衍生为‘六十四
路’。敌弱,则以少敌众,敌强,则以众击寡,于乱军之中,诚然是得心应手,
无往不利了,不过,对付修道高手,一旦呼应不灵,便如孤庙小舟,可一一击破。”

  垂髫童子道:“孩儿不敢称高手,但孩儿剑术,虽寡而众,虽众却由乎一心,
孩儿想试试!”

  帝君夫人点头道:“是了!既是亲仇,也不便总假手他人,你这便去把屈牙
山护法将替下,攻上山头!”

  “是!”垂髫童子道:“娘!孩儿保不准会伤人!”

  纪红书“扑哧”一笑,道:“哟,口气好大!”

  帝君夫人却淡淡道:“不要滥杀便是了,记住,咱们今日只须攻进庙中,让
那魔头身亡,以祭你爹在天之灵!其他人,多伤无益,他们也是你红书姨的弟子
呢。”说着,刻意向纪红书看去一眼,似乎专为说给她听的。

  纪红书娇笑道:“承情,承情!看你的本事罢,你也要小心哟,红书姨也怪
疼你的!”

  “是!”垂髫童子小小圆脸儿,十分沉静,一时并未即去,却向紫衣小婢招
了招手,道:“瑶珠姐姐,替我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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