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游戏】(208-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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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omeguy1
2024/06/15发表于: SIS,禁忌书屋
是否首发:是
字数:15,86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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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考虑换工作。加班让我面目全非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要当公务员,
我要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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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燕歌行
第二百零八章:残忍
眼看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终于露出了确凿无疑的踪影,两位队友脸上露出了
洋溢于表的喜意,忍不住击了击掌。我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也在心里大大地
松了口气。
「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又该如何找到天书?」我接着问道。
「不知,这是圣军最为核心的机密,若我不是护法大人的亲信,也无法获悉
此事。」
「青莲殿里又是个什么光景?宝库具体在哪个位置?」
「宝库在三花厅最深处的机关后面,除了护法大人与宁王殿下亲临,旁人无
法进入。」
三花厅是我和唐禹仁曾经在青莲殿内见过的一间堂皇富丽的密室。那时虽然
被搬空了,但依稀看得出是个藏书库,然而在中间又有一座平台,像是祭祀拜仙
的地方。这个地方原来有还别有机关么?我却是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我转头看向薛槿乔道:「三花厅里还有这么个地方?朝廷的人发现了吗?」
薛槿乔蹙眉道:「没有。奇怪,我们接管了这座城池之后,官府的人将青莲
殿内每一个房间都翻遍了,怎么可能落了这么重要的地方?」
「啧,看来这地方果然是秘密重重啊。」眼看天书的信息搜刮得差不多了,
我转而问了几个关于左护法,胡刚,关玉峰,乃至新法堂的问题。霍雨才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虽然对关玉峰这个宁王府大管家不是很熟悉,但他作为左护法之
下两个掌管事务的核心管事之一,乃是从十数年前便在左护法手下服侍的亲信,
对此人与新法堂倒是十分了解。
据霍雨才所说,左护法是个天资横溢的人,性格孤高骄傲却又酷爱武学,在
青莲教内虽然贵为左护法,却很少管事,而是专注于钻研青莲教教内百年传承的
诸多武学,并且将因时间与教派式微的缘故流失的许多武功都重新整理回来,推
陈出新。出乎意料的是,这尊大高手对青莲教本身的归属感似乎不是很强,若不
是他本人对朝廷有着深深的仇视,也许在多年前便已飘然离去了。
青莲教除了坐镇教内二十年的第一高手神将左无忌之外,便以左护法的武功
最高。而右护法虽然是长期管理派内诸多事务的掌权者,左护法却是兼任传功的
长老,因此地位十分崇高,哪怕他性格孤僻冷峻,也深受尊重。这么看来,左护
法会被宁王托付以改进牝牡玄功这么重要的事项倒也正适合他的专长。
至于教主,十几年前神秘地死了之后,便一直空缺着,至少在外人看来是那
样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数年前被宁王暗中篡取了。宁王的理念在军中广泛宣
传,反响也褒贬不一。那些出身贫寒,全靠宁王大肆推行人人有功练这种政策的
人自然是狂热的支持者,但霍雨才这种自幼便有条件接触高深武功的人,则是本
能地抗拒。不过他如此想,左护法却出奇地与他意见不同,反而是极为认同这份
理念,并且想要将自己这些年来编辑整合的青莲教武学都贡献出来让讲武堂教授。
新法堂本身倒也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靠人命堆出结果的那种毫无人性的屠
宰场。恰恰相反,左护法虽然对被丢进新法堂的成员,尤其是那些因为考核不及
格被贬入新法堂的新兵十分不屑,但因为极为重视自己的任务,也对这些难以补
充的人力资源相当小心。除了一些因为试验新功法内容而无法避免的危机之外,
新法堂本身的待遇也根本不像是牢狱那么艰苦,不比新兵扎团的云海区差。
霍雨才能在新法堂内受到左护法的重用,既有从一开始便追随这个青莲教大
高手的缘故,也有自身习武天资过人,武学与医理知识深厚的因素。这段时间战
事方面的不顺也转化成了他们工作上的压力,新法堂无论是功法修炼者还是功法
编修者都人手匮乏,每次出了问题便要靠他与数个信得过的宁王军高手绞尽脑汁
解决这些修行上出了差错的功诀。
亲眼见识过左护法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冷傲的态度后,我对于新法堂的名声也
有几分揣测,觉得此人并不像是喜怒无常,无缘无故残害人命的角色。他目标明
确,手段利落,对这些在他看来难以成才的人只会不屑一顾,而不会刻意去加害。
反而是那只听闻过名声,却仍未见过面的胡刚,可能名声更为微妙。
「你方才与随从说了什么?关于胡刚的事?我看新法堂的人对左护法倒是没
什么大怨言,反而是对这胡刚谈之色变。」
霍雨才冷哼道:「怀化将军胡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宁王大人
为何将他留了下来。此人虽然武功高超,兵马娴熟,但暴躁阴狠,乖张无常,而
且这么多年来始终管不住裤裆里的那点事儿,嗜色如命,却又下手狠毒,自从被
派遣到圣城来加入新法堂后已有至少五个女子死在他床上了。偏偏他是道门正宗
出身的根底,对牝牡玄功的理解仅次护法大人,又是宁王亲自钦点前来助力改进
牝牡玄功的人,因此护法大人对此人又不得不用。也就是在护法大人和关主管面
前他才收敛着点,其他时候简直肆无忌惮。咱们新法堂名声这么吓人,有一半原
因落在此人身上。」
薛槿乔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年在边军时他便如此,来了宁王军后,也没能
改变么?你这么紧张地找人叫左护法过来,也与他有关么?是不是与新法堂那个
叫娥子的女子有关?」
霍雨才拉下脸道:「不错。徐红萼虽然近日碰到了些行气上的障碍,但也不
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咱们本来已经有些解决的头绪了,却不想那胡刚对此女觊觎
了有一段时日了,今日趁着护法大人不在,终于对她下手。如今她……唉,恐怕
是凶多吉少。」
谭箐忍不住问道:「宁王军内纪律甚严,新法堂再不济,这些人也是有可能
成为正常军兵的人选,如今更是有不少表现不好的新兵被拨了进去,胡刚凭什么
能够这么横为非作歹?宁王不管管么?」
「已经管过了,之前胡刚便在建宁闹出过事来。只是,他毕竟是军中尊者,
真要将他革了职位废了武功也是浪费,因此他被宁王大人关起来禁足了一年。若
不是圣军的顶层高手实在是捉襟见肘,圣军也不会将他调下圣城来负责新法堂的
工作。当下青州与冀州的战事吃紧,他又是圣城里唯有的三个一流高手之一,护
法大人也不好将他太过贬责,因此他始终得以在城里晃荡。」
如今地底只有三个一流高手么?胡刚,左护法,剩下的那个应该是关玉峰吧?
这倒是个好消息。青莲圣城的二流高手有近百个,但这片地底的洞天足够大,这
些高手都分散在青莲圣城里的各个区域中。若宁王吃了我们的诱饵来到青莲圣城,
只要不是带着一个排的一、二流高手,那么李天麟很有机会带来能够一击致命的
力量完成刺杀。
我们飞快地问完了剩余的几个问题后,颜君泠与谭箐将这间屋子里的几人都
抹除了记忆,然后我们悄悄地退了出去,跃回屋顶上。
「怎么样?」林夏妍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简略地描述了一遍从霍雨才那里得知的情况,令林夏妍与梁清漓都陷入深
思。我做了总结道:「总的来说,收获匪浅。该打探清楚的咱们也大概明白了,
无论是左护法这个人,新法堂的具体运作,还是青莲圣城的高层战力,都有所了
解。咱们撤吧!」
「等等……」林夏妍往一旁的屋子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霍雨才说左护法
并不在此,那么,如今此处只有胡刚一人是么?咱们能否去打探一番?」
我警觉地说道:「嗯?一流高手的精神感应十分灵敏,这么做有打草惊蛇的
嫌疑。我和三妹虽然如此刺探过右护法,但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惊险之处。这
胡刚据说是修为不输左护法的绝顶高手,我们的术法掩饰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会
有风险。」
林夏妍眼中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恳求:「韩小子,拜托了。我只是想亲自看一
眼,这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恶,那个娥子是不是没有办法救。这样,至少在我们
能够伸展身手时,我能找对人了。」
我头疼地问伙伴们道:「你们觉得呢?我是很同情胡刚所侵害的那些女子的,
但我怕你们看到内情了一个激动就赶上去大打出手,那样的话就算能搞死他,我
们的陷阱也暴露了。」
梁清漓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郑重地说道:「夫君,放心吧,咱们心里有数
的,不会坏了此间的谋算。但是无论如何,奴家都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
她,至少……记住她的模样。」
我环视了一周,这几个关系与我最亲近的朋友们均是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
我也只得顺从了:「好吧,那我们小心点过去。」
既然确认了左护法并不在此,结合新法堂那些堂员的窃窃私语,正屋里那个
在颜君泠精神感应中最显眼,应属于一流高手的存在,显然只可能是胡刚了。我
们小心地绕过站岗的卫兵,攀上了屋顶,然后我与颜君泠看向了谭箐。
「看你的了。」
谭箐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笑道:「这事我已经有不少经验了,小意思。」
剩余三女自然没见过谭箐的镜面回溯,而到了这个田地,再遮遮掩掩的也没
什么意义,我只是例行公事地提醒了一句:「大家都知道三妹是个奇人异士,有
些非比寻常的能力,接下来见到的还请大家保密哈。」
她们虽然应下来了,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好奇大于疑惑,然后在镜面上的画面
开始浮现出来时,变作了彻彻底底的震撼。
梁清漓还好,已经见识过了谭箐的法术,因此很快便回过神来。薛槿乔和林
夏妍虽然也多多少少地意识到谭箐拥有的手段,但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见到这
种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魔法,也因此张口结舌,一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三妹,你,你,原来你是仙师么?」林夏妍半晌后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谭箐皱了皱鼻子答道:「仙师可算不上,就是会几手法术而已。没有你想象
中那么厉害。真要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你和槿乔。」
薛槿乔这时也反应过来,由衷佩服地感叹道:「我虽然对仙家手段早就有所
听闻,也常常听韩良说起三妹的能耐,但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方知天下之大,无
奇不有。三妹你才是真正的珍稀之才啊。」
「啧,别夸了,再夸我接下来几天都得下巴朝天了。看镜子哈,我找找胡刚
的位置。欣姐,你说他在哪来着?」
颜君泠指示着谭箐调整角度,只见镜头穿梭于墙门间,来到一间宽敞的卧室
中。屋中只有一根蜡烛点着,映照出桌案旁的小半个房间。在房间的另一头则被
藏在黑暗中,隐约见得到一张床的轮廓,与阴影中不住变幻的形状。
我眯起眼睛端详着镜面,有种不祥的预感。随着谭箐的法术将房间内的声音
也接收到,播放出来时,我们都彻底明白床上正在发生什么事了。
首先听到的是皮肉碰撞的湿滑声响,然后是床板上下晃动的嘎吱声。这两者
交织在一起,猛烈之极,令薛槿乔这个黄花闺女有些脸红。但是这露骨的男女交
合之音掩饰着乍听之下难以察觉,却又萦绕不散的……啜泣声。
当我分辨出那不知是因被捂住嘴,还是咬着牙的低沉抽噎之音时,脊梁一阵
寒意骤然升起。果然,还是如新法堂的各方人士所猜想的那样,胡刚正在为所欲
为地享用他的猎物。
当我们的视线适应了房间中的暗色后,看清了阴影中更多的细节。那个处于
上方的人居高临下地抱擒着一具更为纤细的身子,一手扯着她的长发,一手死死
地卡着她的颈脖,不知疲惫地在上下抽动,动作越发凶暴,也令他身下的那人抵
抗越来越剧烈。
当这激烈地对抗的双方迎来了一个高点时,上方那人狠狠地沉胯,双臂却猛
然往后一掰,让我几乎以为他身下的女子腰要被折断了。而那女子也释放出一阵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哪怕嘴被牢牢地掩住了,那模糊的声音中痛楚与绝望也一
览无遗。我的心一沉到底,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破屋顶而入,遏止这份暴行的冲动。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身边的几人虽然脸色铁青,身子紧绷,但同样没有动弹,
死死地咬着牙关观看着镜面上继续进行的丑恶之事。
上面那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半分钟后,才松开手,让身下的女子有如一
块破布般无声息地倒在床上。若不是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我甚至会以为她已
死了。
「啧啧,不错的滋味。」一道浑厚的男音突然响起了,语调放松而满足,仿
佛在回味,「若不是你流落到新法堂,我还真难尝到这么够劲的身子。你武功底
子不错,比堂里寻常落下进度的那些女人好多了。」
他等了几秒,却没有等到来自身下的人任何回应,于是他抓了一把头发将她
的头抬了起来侧身看了几眼,然后又放手任她的头颅砸落在床上。
「这就晕了。还是练功不勤。」
男子悠闲地从失去意识的女子身上跨过,赤身裸体地站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身
子。在烛光微弱的照耀下,我们看清了他的模样:长眉长须,发色墨黑,鼻梁凸
起,颧骨宽大,是张令人印象深刻,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的双眼眼角下垂,形成
三角状,虽然脸上挂着三分笑意,眸中豺狼般的残忍与快意却清晰可见,为这人
脸上的喜意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可怖。
饶是如此,我在看清楚他的面貌时,第一印象却不是诸如「刚硬」,「残忍」
等与他方才的行径匹配的形容词,而是「圆润」。这不是身材上的圆润,而是气
质上的圆润,祥和剔透,以至于他的脸庞皮肤都仿佛覆盖着一层莹莹宝光。这是
炼气修为极为高深的境界,将自身的精气神温养到几乎没有任何瑕疵时,才能达
到的状态。
炼气化神,使气机温润如玉。霍雨才说胡刚道家炼气功夫深厚,却是太过轻
描淡写了,这可不只是功夫深厚,而是道行已经炉火纯青,在道门里尊称一声上
人绝不为过。难怪他从朝廷到宁王军犯下了这么多的恶劣事迹,除了被贬职之外
也始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惩罚,依然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这人的武功修为
比右护法还要高上半筹。
也正因为他的修为与炼气功夫是如此之高,才让他的行径更为刺眼。修行到
了这个地步还是如此不加掩饰地残暴酷虐,不是仙,而是魔。以胡刚的地位与修
为,无疑是个令人胆寒的大魔头。
眼看胡刚喝了口水后,一屁股坐回床上准备继续折磨那苦命的女子,我有点
看不下去了,正准备让谭箐停了法术时,突然听到外边院落的门猛地被打开。这
骤然响起的声音比我们几人之前听到的动静大了几倍,不由得齐齐转头往镜外的
院落那边看去。
「人在哪里?」
「胡将军就在正屋的寝室里。」
大步流星往我们身下这栋屋子走来的,除了左护法之外,还能有谁?他神情
冷峻,身后跟着之前霍雨才训斥了一顿的那男子,没有再言语,径直推门走了进
去,留下那随从紧张地在外站岗。
这下我们不得不继续看下去了,镜中胡刚才回到床上没多久,将那女子翻过
了身来,正在把玩女子雪白中一阵紫青一阵淤黑的胸脯,突然抬起头来皱了皱眉:
「扫兴。」
房门大声地被拍打了几下,门外传来左护法冰冷的声音:「给你三数之数将
那污物遮住。」
胡刚将地上的袍子捡起,草草披在身上,又将被子掩住那女子,还未站起身
来,房门便被左护法大力地掀开。
左护法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扫视了房间内的景物一周,掠过胡刚依旧轻松
的神色,本已寒冷的脸色更是仿佛可以掉下冰渣子:「胡刚,我已警告你很多次
了,在圣城里不能对这些女人出手。如今青州战局难料,这些人用一个少一个。」
胡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衣裳后,随意地笑道:「护法,不过是些派不上
用场的杂鱼而已,玩了就玩了。何况,她们本就是抵抗圣军的戴罪之身而已,能
侍圣教尊者入寝,是殊荣。」
左护法淡淡道:「尊者是为圣军的引路人授予的至高荣誉,而不是与朝廷狗
官一样用以凌虐凡人的大棒。你身上的燕廷陋习,这么多年来还是未能洗去。不
要忘了,你若不是在新法堂里还能有些用处,同样是个戴罪之身。而她们派不派
得上用场,是否杂鱼,由我与宁王大人来断定,你还不够格。」
胡刚眯了眯眼睛道:「护法,这话就有点伤和气了,宁王大人亲自提拨我为
尊者,且是信得过我,才派我协助你,咱们之间可不分高低上下。便是关主管,
也未必能对我这么说道,你可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左护法看了他几秒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是什么东
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第二百零九章:深不可测
胡刚的表情不变,但是眸中的意味变得极为森然:「我礼让你三分,是看在
宁王大人的份上。可别把谦让当成软弱了,护法。」
左护法脸上的笑意敛去,回到那冷硬的模样:「虫豸,无论武功练得多高,
哪怕有宁王大人的引导,都无法摆脱虫豸的局限。回房睡觉去吧,明日起,你要
为这女人所碰上的所有功法障碍负责。」
胡刚没有回话,就这样与左护法对峙了片刻后,突然松弛下来,稍稍垂头道:
「也罢,也罢,这地底是你的地盘,我老胡姑且让着你几分。」
「只不过……」他突然动了,身形快得像幻影一样,侧身跨步,右臂如钢鞭
一样往床上那被子下的人形劈去,哪怕是隔着镜面都能感受到那酷烈的声势。在
我还未反应过来时,胡刚的鞭手便扎扎实实地落在那尚未醒来的女子身上,被子
下原本隆起之处整片塌了下去,并且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胡刚缓缓转身,语气唏嘘地摊手道,「这下哪怕是我,都无法解决她功法上
的问题了。」
左护法不为所动,视线缓缓扫过那隐隐开始被血色染开的被单,轻声道:
「你的云罗绵掌已练到化绵成钢,以曲绎直的境界了,世间能达到此境之人,不
会超过一手之数。」
胡刚微微笑道:「护法的这份评语可不是等闲之辈能收到的。」
「如果这便是你横行无忌的依仗的话,」左护法突然也笑了,「却也不过如
此。」
「哦?」胡刚再次眯起了眼睛。
左护法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宁王大人惜你源自飞泉峰的传承与一身武
功,因此始终在从轻处置,却不知你的本性低劣,无可救药。虫豸,终究是虫豸。
如果暴力是你唯一懂得的道理,那就由我来教导你,什么叫做规矩吧。」
胡刚嘿嘿地冷笑了几声,缓缓地拉开双臂,手掌张开道:「好大的口气,你
以为你是太清玄宇?浪里挑花?」
左护法没有继续言语,只是轻轻向前跨出一步。在同一刹那,胡刚动了,像
是移形换位了一样,步伐细碎却转瞬间便越过了整个房间。他的双掌也变了,原
本就白净光洁的手掌扩大了两圈,而且仿佛覆盖了一层纯白的光辉,已不似血肉,
而是两面铺天盖地的纯白巨扇。
这两只巨掌明明视觉上给人的压迫力如此骇人,偏偏他的动作又轻柔地像是
清风拂面一样,半点风声都没有掀起。只不过看见这一前一后盖来,甚至连杀意
都没有起伏的攻势,本能性地让心中升起了黑云压城的浓厚恐惧。
左护法弓步屈臂,做势要挡,胡刚却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一样,拳掌变
幻,原本风平浪静的房间内突然气流奔涌,四面八方都充满了掌影。比起莲华大
手印的千叶莲印,这招云罗绵掌的「天网恢恢」拳意没有那么强横,但威力同样
地可怕,且在这静室中打来,仿佛连上下前后左右的六面墙都在这双肉掌招呼下
往左护法朝内崩塌,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若说一开始的手掌异象展露的是胡刚在云罗绵掌上浸淫了大半辈子,炉火纯
青的功底,那么这一下变招,则是尽数显示了他对环境与气势的精确把握,非是
身经百战的大高手无法这么信手拈来。
左护法却没有顺势变招,而是就这么直面而上地准备硬碰硬。也只是在这一
刻,乌云压顶的掌势露出了绵里藏针的阴沉杀意,让那遮天蔽日的掌法增了几分
致命的锐意。
然而下一刻,双方一触即分的拳掌却没有爆发出任何如此力大势猛的交锋应
有的反应,令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身在其中的胡刚脸上更是闪过一丝疑惑。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停下,甚至连回气都没有回气,而是变本加厉地压迫着
左护法的回旋空间。他侧身环臂,右掌径直探出,就这么平平地推了过去,实际
上快得不可思议,但看在眼中却反而像是放缓了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
的变化都被胡刚近乎小心翼翼地演绎了出来,看得清清楚楚。
这张似是白玉塑成的肉掌,从正前面推来,没有一丝变化,却也没有一丝能
够躲避的余地与空间,让我心生悚然。如此堂皇正大,没有任何变化与机巧的招
数,违逆了云罗绵掌避让锋芒,以柔克刚的最基本的主旨,却没有分毫自相矛盾
的错乱,招式与掌意反而天衣无缝,相辅相成。
将绵掌的精巧细腻,柔弱曲折练到极致,练到能够以绵软显刚强,以曲折示
平直,尽显「刚」与「大」之声势的盖世之掌,确实如左护法所说,已经登峰造
极了。
我们都是识货之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镜面,看看左护法如何应对这至强至刚
的掌法。
左护法不动声色,双手探出,简简单单地一拦,便截住了这无可抵挡的一掌,
看得我们神色震惊。而之后的一幕更让我们难以置信:左护法侧身踏出一步,右
拳画了个半圆,打出与胡刚的绵掌一模一样的弧线,轰开了胡刚仓促之下回旋格
挡的手臂,迅猛地印胡刚的腹部上捅了两下。
这一次,画面上终于显示出了肢体碰撞的后果。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炸开,
而胡刚被这两拳打得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他猛地喷出一口
鲜血,脸色苍白,死死盯着左护法咬牙道:「怎,怎么可能?你是先天?不!不
是!这是什么招数?竟能截断我的浩然正掌?」
方才的攻击没有浩瀚的拳意,没有天马行空的招式变化,也没有无可匹敌的
力量,表面上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遮拦,蓄力,出拳,便将胡
刚登峰造极的浩然正掌尽数破去,彻底压倒。但是这也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
着我们根本连看都看不明白,左护法的手段真正精妙之处。
左护法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嘲弄地笑了笑:「这种拳意,这种境界,我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接下来的十日内,你从足厥阴肝经行气时,会在章门,期
门两穴有气虚无力之感。好好摸索一番这个感受,然后将徐红萼的修行问题给解
决了。她是生是死,与我赋予你的责任无关。」
说完,左护法便拂袖离开了,留下了神情萎靡,脸色难看的胡刚。出了门后,
他对依旧守在门外的随从道:「唤人来将屋里清理好,人给下葬了,别引起堂里
其他人的注意。」
吩咐了几句后,左护法大步离去了,而我们则面面相觑地蹲在屋顶上,不知
该对方才那一幕如何反应。最后还是林夏妍最先开口:「这下咱们该见识到的,
都算是见识到了。回屋吧。」
我们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卸下伪装后一起聚在主厅里聊起之前的见闻。
「难怪左护法才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这份武功,啧啧。」颜君泠叹道,
「胡刚已经是我平生仅见的大高手了,却那么轻而易举地败在了左护法手下。」
薛槿乔眉毛紧蹙道:「这已经不是厉害,而是接近绝顶了,哪怕是我师父都
没他这么强。而且这招式,这拳法,似无声势,但却是无声胜有声,冥冥之中能
够断截真意,我竟从未见闻过……官府的案卷里也从未记载过他有这份能耐,左
护法怎会如此了得?过去二十多年里青莲教的最强者从来都是神将,但以左无忌
在官府有记载的战绩对上这个左护法,恐怕胜机也不过五五之间。」
我呼了口气道:「且不管他是从哪里变得这么强的,咱们的计划看来得多添
一笔,重点提防这个对宁王忠心耿耿的大高手了。虽然你师叔是我这辈子见过的
最强的武者,但左护法凭刚才那两下的表现,也能稳稳地排到第二去。多出这么
一份援手可不是什么小事,咱们得仔细准备一下。」
我们热烈地聊了一阵关于左护法武功的推测之后,林夏妍突然说道:「虽然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比起胡刚这个不折不扣的畜生,我还是有些佩服
左护法这等人物。他打的那一掌,让我直叫痛快。」
薛槿乔也赞同道:「武功修为且不论,左护法行事冷酷无情,但也遵循规矩。
他虽然看不起那些被打入新法堂的人,却能够平等对待,值得我敬他三分。只是
他与胡刚终究是同一战线的人,哪怕看不过胡刚的残暴行径,也只能以这种方式
稍微敲打。」
梁清漓轻叹道:「可怜那苦命的娥子,仅仅是为了出胡刚心中一口恶气,便
被生生打死。而在他手下命殒的无辜之辈,又有多少个呢?师父,咱们一定要阻
止他。」
林夏妍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正是如此!可惜左护法没
有当场毙了他。不过也多亏他没有毙了胡刚,让我们能有机会为娥子报仇。」
「既然我们要谋划一番针对左护法的对策,那么胡刚这尊大高手,自然也该
考虑一下该怎么对付吧?」颜君泠对我问道。
「自然。」我按摩了一下太阳穴思考道,「根据方才那场交手来判断,还有
霍雨才提供的情报,胡刚的武功是道门正宗,炼气功夫十分精纯,拳掌功夫更是
炉火纯青。不过,如果这便是他的全部实力的话,那么我们还是有把握对付他的。
咱们已经在这里蛰伏了快半个月了,凌掌门与李前辈那里应该已经往宁王府布下
诱饵了。如此一来,快则十日内,慢则下月初,我猜宁王便会带人前来,而在那
之前,我们要做好足够的准备,此间的地理,人手,还有那最深处的青莲殿,都
得仔细了解一番。」
第二天,修行与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不出丝毫此间两位首脑级人物矛
盾升级到拳掌相交的痕迹。晚上回家后,我与两位队友开了个临时会议,把此行
的位面任务终于放上本日行程来。从霍雨才那里获得的情报中,最让两位队友激
动的自然是三卷天书的所在。如果没有出什么差错的话,圣城最深处那座接天连
地的巨大宫殿便是我们的目的地。
我根据自己上次在青莲圣城里观赏过的印象大概描述了一阵里面的景色和布
局。说完后,颜君泠撇嘴道:「最好在这里吧,不然的话咱们这任务恐怕是完成
不了了。如今都已经一月中旬了,伏击完宁王后,最好的情况也只不过剩下小半
个月而已。」
谭箐看着我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咧嘴笑道:「好啦,你可别扭扭捏捏的了,
建宁和青莲圣城本就是咱们最有力的两条线索,这几个月来获悉了这么多内幕,
也没有打听道更多宁王可能存放三卷天书的地点。实在不行,咱们把宁王给生擒
了,拷问出藏匿之处,再让李天麟他们打打杀杀的。」
颜君泠也忍不住笑道:「也是。虽然咱们的队长私心满满,往这个位面的亲
朋偏得都没眼看了,但好歹还是给咱们指明了方向。今晚就去青莲殿探索一番,
看看能不能在大战宁王之前把这个任务给完成了,没问题吧队长?」
我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正有此意。这段日子来我一直在试图将自己
见过的青莲殿布局在纸上重现,但还没画完。待会儿我加把劲把它给搞完了,咱
们吃完饭后一起研究一下进去的最佳方式。」
谭箐饶有兴趣地说道:「哎哟,还画起地图来了?让我看看哈,帮你润色一
下。」
「你什么时候有美术功底了?」
谭箐啧声道:「还不是我新人任务时继承的知识,学习魔法不仅要掌握法术
原理的理论知识,还得画模型,解析空间上的实现效果,跟搞科研似的,太辛苦
了。」
于是我与谭箐将我记忆中的青莲殿结构大概地还原了,期间她一边对我孱弱
的绘画技术表示嘲笑,一边替我升级了画面,最后我们三人有模有样地对着这卷
图纸讨论进入路线。
「四楼以上就是核心地区,我上次见过的疑似是书库的房间便是在六楼。根
据霍雨才的说法,他们将这个房间唤作三花厅。不过薛槿乔说得对,朝廷的人不
说掘地三尺,也是仔仔细细地将这宫殿里每个房间都给检查过了,按照常理来说
是不应该错过这么一个密库的。里面也许另有玄机。」我指着图纸上六楼那层地
图的三花厅说道。
「有了超越者给我们的指引,只要这宝库不是深藏在地底的一公里之下,我
们真正进到那里之后应该就有数了。这点我倒是不担心。」颜君泠随意道,「就
是不知三花厅里会不会有护卫,想来应该不会的,毕竟霍雨才说了这是唯有左护
法才能进入的地方,连关玉峰和胡刚都不能入内。不过,核心地带之外的楼层就
不一定了。」
既然敲定了行动,那我们也不含糊,立刻做好了准备,将符箓与兵器都收拾
完后,便要出发了。
我在房间将符箓小心地塞进怀里,对梁清漓道:「晚上别等我了,我跟三妹
和路欣有点私事要去探究青莲殿。」
梁清漓试探性地问道:「这是夫君『那一边』人生有关的事务么?」
我顿了顿,摸了摸脑袋道:「是啊。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来到大燕的吧?」
梁清漓站起来走到我身旁,将洁白的下颌搭在我的肩上,好奇地说道:「夫
君只说过自己与三妹她们是穿梭异域的旅客,却未曾说过为何会有此等经历呢。」
「我们自然不是漫无目的地降临在此的。将我们派送到大燕的那位,呃,很
有可能是真正的仙人。他要我们揪出令此界动荡的东西,把本不属于这方天地却
不知为何流落至此的禁忌知识给销毁了。嘿,你猜猜,我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梁清漓挑眉道:「夫君话里的意思也太明显不过了……大燕如今引起天下大
乱的禁忌知识,除了牝牡玄功与莲开百籽之外,还能有什么。」
我赞许地说道:「正是如此。还记得前段时间咱们讨论起莲开百籽,不对,
玄清道种大法能够违背常理地催生出一批又一批的高手这件事么?用道士和僧人
的说法,那就是有违此界天道的逆天之行。所以我背后那位才会将我们三人送来
拨乱反正,将世间归于正常。」
梁清漓盯着我,清澈的眸中意味难明:「也就是说,夫君是下凡来救助凡夫
俗子的天兵么?」
我干咳一声道:「这就有点夸张了,不至于。我只是个恰好被仙人大能选中,
有几分能力和修行,来到此地执行任务的小角色而已。其实一方天地有一方规则,
外界的干涉,无论是像我这样的灵魂穿梭,还是像青莲教传承那样的知识流落,
终究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规则之所以是规则,是有其原因的啊!」
梁清漓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地说道:「这么一来,奴家说夫君是
天下地上绝无仅有的男子,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呢。」
她雀鸟般啄了啄我的嘴唇道:「奴家明白夫君从来都不喜欢自矜,偏偏钟爱
以平凡之辈自居。不过,奴家还是很高兴,能够被一个如此独特的男子爱上。」
我歪头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忍不住笑道:「而能够与一个灵魂与思想
完全不同于大燕的人相处,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天地与时代的不同而感到生疏,反
而能够让我越过这些障碍仍然感觉到,你是我的知己,是真正懂我的人……清漓,
其实你这样的特质,比我因缘际会之下降临至此才显得难得的独特,更为珍贵啊。」
梁清漓站在我身后环臂拥住我的脖子,轻声在我耳边道:「好啦,再这么互
相夸下去,是夫君最擅长的事,但奴家还是在自己羞臊之前停住吧。三妹和路欣
应该已准备好了,别再让她们等了。夫君……一定要小心哦。」
我闭目感受了几秒她的温暖后,站起身来道:「放心吧,我对咱们三个的能
力有一万个放心。且待为夫回来后与你描述一下,这天书三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第二百一十章:夜探青莲殿
「说起来,咱们任务时限只剩下一个月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他我因果是什
么呢。」
我与两位队友再次客串了一把正宗的蒙面飞贼,在夜幕中不断地飞掠过青莲
圣城的楼房往城池深处前进。降落在一栋十字路口的屋子上观察着卫兵动向时,
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来,顺口问了问颜君泠。
颜君泠蹙了蹙眉道:「这具他我的执念……有些棘手。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
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执着?」
我不由得回想起颜君泠提过的关于路欣的些许往事。虽然她并不经常说起这
个话题,但偶尔谈性来了,也与我们发过牢骚。路欣是个在洛水门长大的弟子,
虽然家中父母依然健在,但因为家中清贫,又有许多兄弟姐妹,是以小小年纪便
不得不被送入门派才能够吃饱饭。
洛水门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这么接纳新弟子的,更不
用说像是路家这种不缴费,纯粹送来拜托门派养大的孩子。之所以接受了她,其
实是因为路欣是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儿。这虎背熊腰的身材虽然不是很有女人味,
但却是一把练武的好材料,而她从小便展示出了这种筋骨优良的资质,哪怕在经
常吃不饱饭,更罔顾营养均匀的环境里,也比同龄孩童高壮,力气与耐力更是非
比寻常。
然而老天为路欣打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关闭了另一扇门。路欣对洛水门的
外功与拳脚刀剑一学就会,但在最为重要的内功炼气方面,却堪称资质愚钝。她
兢兢业业地修炼了快十五年了,内功也只是勉强达到三流高手的最低水准而已,
反而是刀法娴熟,实战经验丰富,在宁王起兵之前已经做到了门派中层,开始负
责一些外勤事务了。然而苦于内功进展几乎完全停了下来,路欣在门派的前途也
一望到底,虽然不出意外的话能够比较舒服地过一辈子,但也基本上没有更上一
层楼的可能性。
想到这些背景,我推测道:「应该与武功和她在内功方面的苦恼有关吧?莫
非是想要当一流高手?或者能够练通十二正经?唔,那样的话也与一流没什么差
别了。」
颜君泠撇了撇嘴道:「不是,至少,不全是……她其实最想要的,是当上洛
水门的传功长老。」
「啊?你说当掌门我倒是能理解,传功长老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谭箐有些
纳闷地问道。
颜君泠简略地解释了一番。原来当初做出决定收下路欣的洛水门长辈便是彼
时的传功长老。他在这个职位上干了几十年,眼光相当毒辣,对路欣有知遇之恩,
也是一路见证了她成长的人。与此同时,传功长老也是洛水门仅有的两位二流高
手之一,另外的则是掌门。路欣对那个成天冷着脸的掌门没什么好印象,却相当
尊敬传功长老,也暗自以有朝一日能够接过传功长老的位置为目标努力,却因受
资质限制屡屡碰壁。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宁王起兵反叛,洛水门成了建宁诸多被宁王军挖空人
才的武林门派之一。路欣倒与许多师门的同僚不同,不是为了富贵前途跳槽,而
是为了满足宁王军的招募要求为本地的治安队做事,以便让门派与这个本地的巨
无霸打好关系。只不过颜君泠降临后,便顺手推舟地在巡检队中越做越好,打下
了一片人脉来让我们能够火中取栗。
谭箐道:「那听起来也不是太难啊。虽然可能在离去之前搞定有点难度,但
是可以等这次任务之后再兑换点时间回来,一鼓作气升到二流战力。洛水门这小
摊小店还不至于对这样一个高手拒绝吧?」
「也许吧……经过宁王军批量制造高手的观念冲击之后,门派对未来的长老
眼光也不由得挑剔了几分,不知一个炼气资质全无的二流高手会不会被他们看上。」
颜君泠看了看我,轻笑道,「不过,回来争一争,哪怕不是为了洗去因果执念的
修行,单单是为了圆圆我这他我的梦想,也是值得的。何况,咱们队长肯定会常
回来看的,是吧?」
「那是,我媳妇在这里,再怎么着也得每隔一阵子回家看看吧?」
我们很快便越过金湖区与白莲区,来到内城的墙下。这堵城墙基部与上半段
的用料和建筑风格差异相当大,应该是宁王占据了此地之后新补高扩展的。说是
内城,其实倒不如说这是一片特意被圈起来的街区,而中间则是众星捧月的青莲
殿,跟新法堂的布局很是相似,而不是特意划分出来的内外两层城区。
这么一来,内城的规模比起真正的城区小很多,而相应的,这里的防卫力量
也比其他的区域更大,与新法堂的内部也不遑多让。
我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模样,问颜君泠道:「怎么样?正门是不用想的,咱们
找个安静点的角落翻墙进去吧。要不谭箐给我们撑个伪装外表的法术,装成巡逻
队也行。」
颜君泠凝神感应了一阵后,摇头道:「伪装进去恐怕不行,他们都是成五人
队的,我们想要伪装成卫兵混进去需要耗费太多法力了,得留到真正进入殿内后
再说。」
谭箐提议道:「要不我召唤出个法术眼来送进去打探一下路线,然后咱们趁
有空隙时赶紧翻进去?」
「哦?你能在这个位面用这个级别的法术了么?」我有些惊讶。
谭箐得意地说道:「可别以为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混日子啊,三级法术我一直
在实验哪些有可能施展出来,已经有成果了。说起来,若不是我离家出走,削去
了这具他我的大半因果执念,还用不出这个级别的法术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自然乐得靠谭箐的法术开路。她取出一枝我们特意为她订
做的法杖念了几句咒语,一边用空出来的左手神情认真地结印。这支小臂长的法
杖由百年梣树树心制成,纹路流畅,杖身细腻,通体是漂亮的灰白色,年前制成
后一直被谭箐添加符文与咒术加持,如今已隐隐有几分通灵之意。唯有在全力以
赴,或者需要施展尤其复杂的魔法时,谭箐才会将它给搬出来。
随着空气中一阵肉眼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一只拳头大的半透明水晶眼球突
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谭箐再画了个圈念了句咒语后,这只眼球便消去了痕迹。
「呼,搞定了。」谭箐休息了片刻后,盘膝坐下道,「好,我要开启视野分
享了,去去就回。」
法术眼这个法术的用处十分广泛灵活,而且范围相当广,方圆百米内都能够
控制它,并且随着精神力的精进,范围还会逐渐增大。但是法术眼的缺点是视野
分享需要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同步启用,否则便得暂时将意识从肉身转移到法
术眼上才能借着它的视角观察外界,在这期间肉身则是毫不设防的。谭箐本体的
精神修为哪怕在超越空间这种没有位面压制的地方都不足以一心二用,在大燕就
更不用说了,是以我们一般还是会靠得更近些然后用镜面回溯等替代的手段。
等了近半个小时后,她才睁开了双眼,摇了摇脑袋道:「呸,就是这进去回
来的体验太恶心了,跟晕车似的。嘿嘿,不过法术眼就是好用,我已经搞清楚了
进去宫殿的最佳路线。可惜奥术神目是五级法术,不然的话墙壁直接穿透进去,
内城就真的一览无遗了。」
我掏出地图,让她标明了路径与路上需要注意的暗岗后,说道:「好,宫殿
内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接下来你的法力得省着点用,咱们先用匿迹符。」
我们激发了匿迹符跟在谭箐身后,先是迅速地翻过高墙,然后马不停蹄地顺
着一条小巷奔走。谭箐则信步闲庭地对我们不住指示方向,对此间的街区表示出
相当深入的了解。
不同于往常在城里潜行的经验,我们除了偶尔要登上屋顶前进之外,有将近
一半的时间是在地面上行走。据谭箐所说,这是因为在这片区域里,每隔几栋屋
子便会连屋顶上都有人在监视,可以说是特别提防轻功好,会趁夜行动的武林高
手了。而饶是有了谭箐开了地图般的指引,我们也险而又险地与数队巡逻的卫兵
擦肩而过,靠着颜君泠的精神感应与匿迹符的隐蔽性效果成功地避了过去。
十分钟后,我们有惊无险地来到青莲殿的百米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得以
停住脚步,躲在屋檐下喘口气。而就在此时,冥冥中好像有什么被拨动了,令我
心神一动,仔细探究来源时,却是在脑海中的银色戒指。
那是来自超越空间的信物,是我作为契约者的凭依,也是……超越者赋予的
指引,能够在方圆一里内探测到仙气的存在。
而此刻,它被激发了。
我与两位队友同时看向彼此,露出了同样的微笑:「看来咱们此行的任务,
终于有着落了。」
谭箐咧嘴开怀地笑道:「总算给我们逮住了,好!今晚就把这位面任务给完
成了!」
颜君泠也忍不住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肩膀道:「看来你的推测和运气都不错哦,
队长。那三卷天书确实就在青莲圣城里,而你在这个位面里拓展出的人脉关系,
也确实成功地将我们引到这里来了。」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耽搁了大家的任务,
那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了。好,咱们进去吧!」
我们一鼓作气地来到青莲殿外的围墙下,捡了个人数最少的方位翻墙而入,
躲在亭廊大概有腰身粗的红色柱子后。亭廊之后是一片以大理石砌成的宽阔广场,
之后登上石阶,才能来到青莲殿前。
也就是在此时,借着不远处的灯光,我们方能详尽地观赏前方这栋哪怕以主
位面的眼光来看待,仍担得上一声雄伟壮阔的宫殿。
青莲殿耸立在一座约三米高的石台上,两侧均需登上十数级台阶引入正门,
门前守着两座惟肖惟妙的石麒麟,支柱栏杆均以华贵的紫檀木铸就,两面巨大的
正门上挂着一副玄色牌匾,上面提着几个意义不清的异域文字。而将视线朝上时,
八层飞檐朝天翘起,赤红色的砖头与黄铜色的琉璃瓦光泽明亮,虽然不知其岁数,
但一点时光冲洗的痕迹都没有。眺望着这栋堂皇大气的宫殿时,心中生出了一阵
静谧的宁和与敬畏感。
不过这股敬畏感一见到宫殿周遭驻扎的卫兵,就被打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
是无奈。也就是我们身上的匿迹符还在生效,否则的话翻墙进来的同一瞬间就会
被发现了。而哪怕有这层符箓遮掩,我们毕竟不是完全地隐身了,
谭箐啧声道:「当真是戒备森严。这里的防备力量估计是整座城池里最严密
的。我往周围看了一圈,亭廊之后便没有任何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所以除非能
起飞直接从空中飞进去,不然的话这里得正面应对。可惜隐身术在这个位面里使
不出来。我倒是能布下一个恒定的幻象,然后咱们趁机冲进去,不过那样的话,
我的玛纳和精神力消耗会很严重,才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颜君泠道:「我们俩办得到的事,你也办得成,但你的法术能做到的事,我
们就束手无策了。底牌不能耗在这里,我先来吧,这段时间我钻研篡改感官,瓦
解心灵的招式,正好派得上用场。」
我皱了皱鼻子道:「你是指……心灵冲击?会不会太显眼了?这里人太多了。」
颜君泠嘴角稍稍勾起,自信地说道:「放心吧,轰炸感官只是这一招最浅显
粗暴的应用而已。这一招不应该叫心灵冲击,应该叫『感官扭曲』,或者以我的
流派中所传承的名称,应该叫做『希瓦娜的惑乱』。一会儿你们跟着我的指示往
前走就是了,不要迟疑。」
既然她对自己的技能有信心,那我们便让颜君泠主导破入青莲殿的行动。她
带领我们离了藏身的亭子,顺着东面的亭廊快步朝着宫殿逼近。每隔几秒我便会
紧张地左右张望,提防着那很快便会从拐角前来的巡逻卫兵。
「你这招范围多大啊?差不多了吧?再过几秒广场上和走廊里的卫兵都能见
到我们了。」我在颜君泠耳后轻声问道。
颜君泠没有理会我,抬起手掌让我们稍安毋躁。既然颜君泠没有发话,我便
只得压下心中的焦躁,跟在她身后警戒。
「前面的卫兵已经出现了,离我们大概还有五十米。」谭箐低声道。
「再等等……」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颜君泠身后,已开启了灵觉与领域,因此
也比谭箐还早见到那转角而来的卫兵,下意识地将本就弯着的腰身再矮了几分。
饶是前方已出现了敌人的身形,颜君泠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凝神伸出双
掌在身前开始不住地结印。
卫兵与我们所在之地的距离飞快地在缩短,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这
时我与谭箐忍不住止住了脚步,藏在柱子后。哪怕是有夜幕的遮掩,对方只要停
下来仔细观察几秒便能够发现亭廊里的动静,因此哪怕有着法术的掩护,我们都
本能地将身形完全藏匿了起来。
而颜君泠则同样停了下来,但她没有像我们俩那样紧张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
卫兵队,而是稍稍侧身,面对广场,然后定睛说出了一句发音怪异的咒语。
下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令我寒毛倒立的汹涌波动以颜君泠为中心爆开,像
是浪潮般卷席了青莲殿东面的空间与小半个广场。而此刻,那队朝我们走来的卫
兵擦身而过,若是稍稍转头的话即可见到我们三人鬼鬼祟祟的模样,然而他们却
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意思,径直往前走去。
颜君泠施出这一招后,精神力陷入低谷,脸色苍白地回头对我们道:「不用
顾忌了,走!」
我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三两步地奔上了石阶。周围的
卫兵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站在青莲殿四周的岗位,却对我们熟若无睹,甚是诡异。
颜君泠回了口气后,对我们道:「咱们直接上三楼,从那里开始人数少了大
半。」
我有些担心地说道:「刚才那招看起来将你精气神都给挥霍了大半,还有力
气爬那么高么?」
「没问题,精神疲惫而已,谭箐再给我们上个身轻如燕就行了,没问题吧?」
谭箐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咱们动作要快一点,希瓦娜的惑乱范围太大了,最多还有半分钟他们的感
官就要恢复正常了。」颜君泠身先士卒地一跃而起,抓住宫殿侧墙的突出之处,
宽厚的身形完全不见笨拙,矫健地往上攀爬,转瞬间便登上了二楼的回廊,像是
个敏捷的大猩猩。
我指着颜君泠对谭箐说道:「是不是有种精壮特种兵夜袭敌营的力量感?」
谭箐噗哧一声狂笑道:「你这个家伙,太损了。上去吧!」
我们手脚并用,很快就随着颜君泠攀爬的路线翻进了三楼。这里与大燕建筑
风格迥异的装修相较一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巨大的柱子与光滑的木地板一尘
不染,最显眼的是墙上色彩鲜艳的壁画,用几近豪奢的篇幅勾勒出数位长袍飘飘,
仙气盎然的神仙。这层楼静悄悄的,走在其中便好像是误入了仙宫一样。
既然进了青莲殿,我们的行动就方便了许多。尤其是五楼开始,除了守在楼
梯旁与在楼层巡逻的孤零零一队卫兵之外,便再无他人。而当我们终于上到六楼
时,脑海中的信物已在嗡嗡地震动,比起刚来到宫殿外时反应强烈了数倍。我们
离目标很近了……
三花厅的门并没有上锁。我们进去后,发现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着幽蓝
的柔和光芒映照出房内事物若隐若现的轮廓来。我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在两排竖
在房间里的柱子上,每根柱子都有一块拳头大的光源,似是夜明珠,却又好像没
有实际的形体,十分奇妙。
而在三花厅中央稍稍升起的平台上,一张玉碟静静地被石柱托起。当我走近
了观察它时,本应无法照耀到地底的月光却无视了大地的隔绝,被无形之手聚拢
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莹白溪流直直地投入了青色玉碟中,在玉碟里形成了由纯粹的
月光积蓄而成的小池。池水已满,而溢出的柔和月华在空中荡漾了几秒后才缓缓
地化作无数蝴蝶般的细小光点散发在空中。
谭箐布下了法术封锁了这间屋子后,走过来与我们一起观看这一幕,叹道:
「好美。」
颜君泠喃喃道:「这便是仙人的手段么?很难相信,见到这一幕的大燕本地
人,除了认为这是仙宫之外,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揉了揉眉心道:「看来宁王确实掌握了此间的秘密,当初朝廷接管了这座
城池后,我们虽然惊叹于这座宫殿的华美,却从没见过这么超自然的景象。至于
更进一步的密库,就更不用说了,闻所未闻。」
谭箐稍稍蹙眉道:「这里是三花厅里能量波动的中心,如果有什么机关的话,
应该就是在这张盘子上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均在思考该如何打开进入密库的门。站在玉碟旁,身子慢
慢地被散开的月光围绕,让我想要去直接触碰碟中已成实质的幽幽光华。
谭箐却先我一步地遵从了这份冲动,轻轻地将手指探进玉碟的「池水」中,
然后好奇地看着那月光被她的手捞起,然后逐渐消散:「好神奇,很凉,但是不
湿,反而像一层丝绸一样。」
我一边思考一边道:「这里既然是传说中青莲教创始者获得奇遇的传承之地,
那么也许进入密库的方法与这份传承有关。」
我将手印在玉盘上,感受了几秒那如谭箐所说,冰凉却又丝毫不阴湿的触感,
然后试探性地渡了一道牝牡真气进去。
毫无反应。
虽然也没有期望这个尝试会生效,但我还是有些失望:「啧,有点麻烦了。
谭箐,你有没有什么能够探测这层楼的结构的法术?」
颜君泠突然开口了:「也许没那么复杂。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实并不是什
么为了刻意隔绝人的设备。」
她闭目感应了片刻后,睁眼整理了一下衣襟,恭谨地躬身道:「弟子路欣,
一心向道,欲要观摩天书三卷,请仙师首肯。」
咔嚓。
我们往一侧看去。东面的墙壁朝外开了,露出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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